1994年的冬天,山东高密第一纺织机械厂的机修车间濒临倒闭。32岁的张恭运带着3个合伙人,凑了4万元钱,接下了这个资产100万、负债96万的“烂摊子”。车间里只有34名工人和十几台锈迹斑斑的旧机床,当地人都嘲笑他们“疯了”。
创业头两年,为了活下去,张恭运带着员工什么活都接。摩托车链轮、汽车万向节、鞋底模、花生榨油机甚至龙凤大门,只要和铁沾边的加工订单他们都做。
由于经验不足,厂里流传起顺口溜:“炒锅炒翻了,榨油机榨干了,鞋模老师也蹿了。”第一年结束时,公司亏损了18万元。
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,张恭运骑着全厂唯一一辆摩托车,挨家挨户给员工送工资,钱还是他刚借来的。
转机出现在1997年。临沭手扶拖拉机厂的一份柴油机配件订单让豪迈赚到60万元。张恭运却意识到,依赖零散订单永远无法稳定发展。
他把所有利润投入研发,半年后推出国内首台轮胎模具专用电火花机床。当时国内轮胎模具主要靠手工生产,豪迈的机床让效率提升数十倍。但意想不到的是,客户刚试用就要求退货,故障频发,双方技术人员都不会操作。
张恭运带着团队吃住在车间,对着机床反复修改。当时只有初中学历的工人王钦峰连续七天七夜画设计图,最终攻克防弧电路技术。
这台获得国家专利的机床,让中国轮胎模具生产从手工时代跨入数控化。到2002年,豪迈已成为国内轮胎模具机床龙头,年销售额超3000万元。但张恭运突然宣布:停止销售机床,转型做下游的轮胎模具。
这个决定遭到全员反对。当时江苏客户用豪迈机床两个月就赚回成本,而机床市场天花板明显。张恭运说:“核心技术在我们手里,凭什么让别人吃大头?”
转型初期,没有轮胎厂信任这家县城企业。山东的三角轮胎、成山轮胎连免费试用的机会都不给。
最后通过熟人牵线,上海双钱轮胎才同意尝试。结果豪迈的模具精度完全不输进口产品,价格却低30%,一炮打响。
2006年,豪迈通过潍柴集团接触到美国通用电气(GE)。GE让豪迈先试制一个燃气轮机零件“练手”,这个看似简单的零件却让团队折腾了半年。
张恭运觉得丢人,GE却发来贺电,此前国内多家军工企业都没能攻克这个技术。豪迈由此成为GE在中国首家民营零部件供应商,并投入5000万元(相当于两年利润)扩建生产线。如今,豪迈是GE最大燃气轮机缸体供应商,并与西门子、三菱等数十家世界500强合作。
2011年豪迈科技上市时,轮胎模具业务已占全球26%份额。但张恭运继续拓展边界:重量不足1克的气门芯,豪迈研发出专用设备将生产效率提升百倍,如今年产16亿支占全球35%市场。
深海隔水套管技术长期被欧美垄断,2015年豪迈组建团队攻关,在没暖气的车间里做了200多次焊接试验,最终成为国内首家掌握该技术的企业,产品用于南海982钻井平台。
与众不同的是豪迈的“草根创新”文化。张恭运提出“改善即是创新,人人皆可创新”,钳工用边角料制作100个旋转凳能获奖1000元,拉货老师傅在车上装磁铁扫铁屑也能获奖100元。
2021年公司征集55.38万条创新提案,发放奖金922万元。这里不设KPI考核,张恭运认为“为创新定指标只会催生五条腿的凳子”。
诚信则是豪迈的另一根支柱。创业初期有员工买14元烧鸡报销17元,张恭运坚决辞退:“3块钱意味欺骗和背叛。”
后来车间设无人看守冰柜,员工自觉投币,逐渐演变成诚信超市。这种信任延伸到管理:员工出差费、加班费可自主填报,公司设备箱从不上锁。
股权激励让员工真正成为主人。2000年豪迈启动骨干持股计划,仓库管理员、厨师都可能身家千万。
如今4000多名员工持股,占总数16%。初中毕业的王钦峰从农民工成长为全国人大代表,已是公司第八大股东。
截至2024年,豪迈集团总资产达200亿元,在泰国、匈牙利等国设7家海外公司。其轮胎模具全球占有率超30%,气门芯、海底采油设备、风电变速箱零件、换热器五类产品市场份额均居世界第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