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为汽车业务的“五界”迷局：渠道内耗与战略转向

在不足80平方米的上海金桥华为用户中心，问界M9、智界R7、享界S9三款车型被拥挤地陈列，销售人员疲于应对纷至沓来的客户咨询，甚至需要“左右互搏”来同时服务不同品牌的潜在买家。这种拥挤的展厅布局，源于品牌内部对市场份额的争夺，尤其是当问界M7与智界R7价格区间重叠，享界S9增程版又与智界S7形成直接竞争时，品牌间的内耗愈发严重，直接影响了销售业绩。

华为终端BG董事长余承东在2025年6月的未来汽车先行者大会上，罕见地披露了华为内部在汽车业务上的纷争。他坦承，鸿蒙智行项目在其五年的发展历程中，如同身处密集的箭雨之中，承受着来自华为内部及外部的各种噪音和误解。

这种内部分歧并非一日之寒。以徐直军为代表的“保守派”始终坚持“华为不造车”的原则，而余承东则以“开拓者”的姿态，大力推动造车业务。这种路线之争，深刻影响了华为在汽车领域的战略布局与发展进程。

“内耗”成为了华为汽车业务发展中的一个关键词。每当一款新车型发布，意味着需要淘汰一个旧的展位，以容纳新的产品。这种“饥饿营销”式的产品迭代，虽然刺激了市场，却也在内部造成了严重的品牌挤压。据观察，华为门店早已人满为患，展厅内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型，而新车型仍在源源不断地排队上市。

在这样的环境中，消费者往往感到眼花缭乱，销售人员也难以深入介绍每一款车型的核心优势。品牌之间互相“抢夺”客户，反而导致了“谁也卖不好”的局面。

华为内部关于汽车业务的路线之争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。徐直军等领导层坚持“不造车”，专注于技术输出，而余承东则希望华为能够深度参与整车制造，并将其打造成“汽车界的苹果”。

2023年3月，问界门店连夜撕下华为LOGO的事件，成为了这场内部博弈的一个缩影。当时，余承东试图将华为品牌深度植入问界宣传中，却被任正非的“不造车”文件叫停，徐直军更是在公开场合批评他“不珍惜公司品牌”。

随后，华为汽车业务迎来重大调整。2025年1月，华为车BU被拆分，成立深圳引望智能，徐直军出任董事长，资源重点倾斜于HI（Huawei Inside）模式。同年4月，余承东的“车BU董事长”头衔被取消，其在官网的认证也仅保留“终端BG董事长”。

在此背景下，鸿蒙智行旗下的智界、尚界、享界三大品牌，正逐步摆脱对华为直营体系的完全依赖，转而由奇瑞、上汽、北汽等合作车企主导建立各自的销售网络。这一转变，让合作车企成为最大的受益者。过去，在华为直营模式下，车企仅仅扮演“代工厂”的角色，用户数据和销售渠道均由华为掌控。如今，上汽投入60亿组建5000人团队，奇瑞连夜发布智界4S店设计图，北汽也加速布局享界专属网络。正如一位业内人士所言：“车企终于拿回了话语权，尤其是用户数据，这对后续产品迭代至关重要。”

尽管面临内部纷争和渠道调整，华为在智能汽车领域的实力不容小觑。截至2025年8月，鸿蒙智行辅助驾驶累计行驶里程已突破 [此处原文未提供具体数字]，并成功避免了超过215万次潜在碰撞。

在2025年成都车展上，鸿蒙智行首次集结了“五界”旗下10款车型，包括问界M5、M7、M8、M9；智界S7、R7；享界S9、S9T；尊界S800及尚界H5。余承东预测，到当年10月，鸿蒙智行累计交付量有望突破百万辆。新发布的尚界H5，在预售18小时内便获得了超过50000台的小订，尽管余承东坦言第一台车可能面临亏损，但其强大的市场吸引力依然可见。

分网销售后，一线城市的消费者体验显著提升。深圳南山的问界专属交车区效率提高了30%，服务流程更加标准化。然而，二三线城市的表现则暴露了短板，部分智界门店甚至未配备充电桩，导致车主提车后无法充电。更令人担忧的是“双轨制”价格乱象。同款车型在华为直营店价格更低，而车企渠道则以赠送三年保险等方式吸引消费者，这种不一致的价格策略和服务体验，正在消费者中制造困惑和不信任。

华为已成功构建了一个完整的智能汽车生态。鸿蒙智行不再仅仅是汽车销售，而是集智能科技、产品布局、产业链协同于一体的生态系统。通过六年的积累，华为乾崑智驾的搭载车辆已突破100万辆。鸿蒙智行采取了“先难后易”的策略，以问界M9等高端产品树立技术口碑和市场信任，再逐步向下覆盖更广阔的市场。强大的研发投入是这一战略的基石，2025年上半年，华为研发费用高达969.50亿元，占营收比重的22.7%。

华为此次调整，既是解决渠道拥堵的无奈之举，也是智能汽车生态的一次战略升级。合作车企获得了更大的自主权，而华为则得以聚焦于其核心技术输出，这似乎是双赢的局面。

余承东曾预言，“若干年后，大家都会看明白的。”如今，他或许正在等待时间来验证自己的选择。两条路线的博弈，本质上是两种战略野心的碰撞。余承东渴望将华为打造成“汽车界的苹果”，在手机业务受限后，汽车是终端业务最后的增长点。而任正非和徐直军则更倾向于成为“汽车界的博世”，通过提供零部件和服务，赚取“最大红利”。

在2025年成都车展上，鸿蒙智行展台面积达到 [此处原文未提供具体数字]，成为现场最炙手可热的区域之一。从尚界H5到尊界S800，鸿蒙智行首次实现“五界十车”的全面覆盖，触及从主流到超豪华市场的各个细分领域。然而，在展厅之外，华为合作车企的门店正在发生着悄然的改变。上汽斥巨资组建团队，奇瑞加速4S店设计，北汽也积极布局专属网络。这些门店虽不再悬挂华为的标识，各具特色的品牌Logo闪耀其中，但深入店内，鸿蒙座舱和智能驾驶系统依然是这些合作车型不可或缺的“灵魂”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