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秋天,长安城里的梧桐叶刚落了一层,空气里还飘着打马球时扬起的尘土味,谁也没料到,城外的风已经变了方向。
我那会儿常去西市口那家胡饼铺蹭凉,老板是个波斯人,卷着舌头说唐话,总爱跟排队的客人念叨 “今年的新麦好,烤出来的饼带甜气”。那天下午他正往炉子里贴饼,忽然就听见北头传来一阵闷雷似的动静,不是打雷,是好多人在喊,喊得人心慌。
先是几个穿绿袍的小官慌慌张张从街上跑过,靴子上的泥点子甩得老远,其中一个的幞头歪到了脖子后面,边跑边喊 “关城门!快关城门!”。旁边卖水的老汉还打趣,说 “官爷这是赶着去赴宴呐?”,话音刚落,就见街尾冒出黑压压一片人影,手里的刀在太阳底下闪得人睁不开眼。
胡饼铺老板手一抖,饼掉在地上,他也顾不上捡,拽着我往铺子后面的地窖钻。躲在里面能听见外面的哭喊声、兵器碰撞声,还有人喊 “黄巢来了!”—— 这名字我早听过,前几年就听说河南那边闹得凶,可谁能想到,真能打到长安来呢?
后来才知道,那些当官的跑得比兔子还快。有个在吏部当差的远房亲戚,后来跟我念叨,说那天他正在衙门里算俸禄,听见外面乱起来,上司连印信都忘了拿,扒了官服就往城墙根跑,想混在老百姓里出城。结果刚跑到朱雀门,就见守军已经散了,城门大敞着,城外的人跟潮水似的往里涌。
你说也怪,这大唐的架子看着挺稳当的。前几年我还见过西域的使者带着大象来朝贡,朱雀大街上排着队,老百姓挤着看新鲜,那会儿谁不说 “咱大唐是天朝上国”?可真等事儿来了,那些平日里讲究 “礼义廉耻” 的官老爷,跑得连体面都顾不上了。有个御史大夫,据说翻墙的时候把腿摔断了,躺在墙根下直哼哼,还是个卖菜的大娘给了他块布裹着。
黄巢的人进城那天,天阴沉沉的。我从地窖缝里往外看,见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,有穿粗布短打的,有披着缴获的甲胄的,还有人头上裹着红布。街上的铺子全关了,往日里车水马龙的东西两市,这会儿只有几只野狗在啃骨头。有个小卒子大概是饿坏了,闯进一家点心铺,抓起芝麻糕就往嘴里塞,被领头的呵斥了一句,才讪讪地放下。
说起来,这大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成这样的。前几年去洛阳走亲戚,就见路上全是逃难的人,说乡下的地都荒了,苛捐杂税比收成还多。有个老农跟我叹气,说 “往年交了税还能留口吃的,现在是连种子都要被搜走”。那会儿我就想,这日子要是再这么过下去,怕是要出乱子。
可真等乱子来了,还是让人心里发堵。你想想,长安啊,多少代人经营的地方,朱雀大街宽得能并排走八匹马,大明宫的殿宇高得能摸着云彩。就这么着,被一群提着刀的人闯了进来,那些雕梁画栋的房子,那些藏着无数故事的坊市,一下子就变了模样。
有个在宫里当差的老太监,后来流落到我们坊里,说起那天的事,眼泪直往下掉。他说皇帝带着后宫的人从玄武门跑的时候,好多宫女都没来得及跟上,有的躲在柱子后面哭,有的慌不择路跳进了御花园的湖里。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禁军,早就没了踪影,只有几个老侍卫还举着刀,可手抖得连刀都快握不住了。
其实啊,这大唐的根基,早就被蛀空了。你看那些节度使,在地方上招兵买马,把地盘当成自家的,朝廷的话想听就听,不想听就当耳旁风。朝堂上呢,今天这个党争,明天那个宦官专权,当官的想着怎么捞钱,怎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,谁还管老百姓的死活?
黄巢这人,我以前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过,说他本是个读书人,考了好几次科举都没中,才心灰意冷起了反心。你说要是当年有个考官能看上他的文章,给他个小官做做,会不会就没后来这些事了?当然了,这都是后话,历史哪有那么多 “要是”。
那天晚上,我躺在地窖里,听着外面传来的火光噼啪声,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喊声,心里头五味杂陈。就觉得这大唐像个走了很长路的老人,看着还硬朗,其实骨头缝里早就松了,稍微被推一下,就站不稳了。
后来我常想,历史这东西,有时候真挺欺负人的。那些锦衣玉食的官老爷们,大概从来没想过,自己会有一天抱着官印,光着脚在大街上跑吧?而那些像胡饼铺老板、卖菜大娘这样的老百姓,却总是在这种时候,最能体会到什么叫 “身不由己”。
好了,今儿就跟你聊到这儿。要是你也觉得这段历史里藏着些说不完的滋味,点个赞,咱下次再找个有意思的话题扯扯,说不定好运就悄悄来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