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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每本书都有自己的命运,由读者决定。作品是好是坏,或是中庸,审判权交给读者。”这周末,上海好天气,与作家苏童最新长篇小说《好天气》重逢。继去年底独家“剧透”新长篇消息后,昨天苏童再度接受本报专访,他半开玩笑道,“久违有点紧张”,毕竟上次发表长篇还是十余年前。
他记得同行毕飞宇打过比方——“新作面世,就像造一艘大船,船离开码头了,你只能目送它远去。”《好天气》首发《收获·长篇小说2025春卷》,即将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推出单行本。小说聚焦江南城郊接合部“咸水塘”,有百余个环环相扣的故事,写人与人、人与时代的深度纠缠。“读者喜不喜欢,我也有点忐忑,但就像船远去,你不能驾驶,也无法控制。”
小说里的“咸水塘”,隔开城与乡两个界限分明的世界,一边是塘西村,世代以殡葬业为生,一边是塘东街道,属于城市。两边同样叫作“招娣”的两位母亲,因一口“我祖母”定制却终未享用的棺材相识,又在同一天同一家医院分别产子,展开宿命般恩怨纠结的旅途。
“本来命名为《咸水塘史》,但我在北京师范大学的学生们一听,都表示对‘塘’没啥概念。我很在乎年轻一代的审美直觉。后来有学生建议,索性叫《好天气》。这个名字更具弹性,解释空间大,就连做文创也有亮点。”
苏童手绘示意图
综合考量的层面多了,苏童直言写作中途停止过,“不断修改我的企图和野心,压缩、做减法,直到我又有了信心,可以把它写完。”他谈到,写《好天气》的整个心路历程,变得越来越漫长——“一开始以为是365里路,写到一半发现是3650里,写着写着3650里还不止,是36500里。”
最终,100万字压缩至46万字。原本想写当代版“聊斋志异”,最终“只保留了一个鬼魂”。“现实生活中不信鬼魂,但不相信的东西有种迷人的魅惑,用文字去探索超现实的东西会变得格外抒情。”
苏童与程永新、张学昕、叶子在朵云书院·戏剧店
《好天气》的基调是一部献给郊区的作品,“超现实”往往也意味着“特别写实”。“我就是苏州近郊长大的孩子,笔下白天气黑天气、各种人物角色、郊区生活日常都是亲历的现实。”他如数家珍,小时候住在苏州城门外一条街,街道、工厂、农田交错,半径几百米,就是所有的生活环境。苏州城北一带被炭黑厂、水泥厂、硫酸厂包围,每种工业气味渗透在日常呼吸之中。“白天气”要到屋顶清扫水泥灰,“黑天气”则赶紧清除附在屋面上的炭黑粉尘。
这条街,变幻为很多书迷们熟悉的香椿树街。这一坐标成了苏童系列作品里标志性的文学故乡。“我固守香椿树街,因为我相信,只要努力,可以把整个世界整个人类搬到这条街上来。”苏童形容,一次次重返香椿树街,是为了“回头看自己的影子,向自己索取故事”,一个作家如果有一张好“邮票”,此生足矣。
《好天气》写郊区的兴旺和消失,几乎呈对称式——塘东与塘西,两个“招娣”互为镜像,城与乡,黑与白,生与死,种种对仗与矛盾。借着灵异视角,苏童用重新发酵的记忆回望1970年代。
“小说的语调,和以往有了明显差异。”他用乐器形容,过去写的不少短篇,更接近西洋乐器,如钢琴、小号、圆号等,“但《好天气》大量调用民族乐器,唢呐、二胡、笛子、箫等盘旋字里行间。写到部分情节时,回响着唢呐的余音。”他顿了顿,“语调关乎美学,而审美是一种固执,其实是一种坚持。”
两个“招娣”,带着明显时代印记,似乎透着长期的性别失衡,名字背后可有玄机?苏童有两个姐姐,从小在“女人堆”里成长,“传统姐弟关系中,有时姐姐不被重视。小说带有为‘她’正名的私心。有时自问,会不会写得太狠了?再转念一想,狠就狠点吧,为所有‘招娣’出一口气。”
谈及当下短视频流行,是否担心读者仍有耐心读完46万字大部头?“我自己也经常刷手机,但很多信息推送是被算法控制的,要警惕困在信息茧房里。看本好书,文学艺术、人文天文,多读一些有意思的书,或许是挣脱茧房的一种方式。”苏童说。